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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牙

龙·牙

扑腾着并不能算得上有多么健硕的翅膀,绝大部分的雄性都像是炫耀着自己的力量一般鸣叫——嘶吼着。随着单薄的翼上鳞片逐渐停止鸣叫,空气中纷乱的魔力、或者说是含魔力的暴躁空气也渐渐归于平静。

某个相当年轻的家伙在落地时甩了下自己的长脖子,腹部稍稍收缩,然后肉糜自然地从挤压到变形的胃袋上滑到食道,再是还带着血的腥味嘴,滚落在巢穴所在的岩壁边上一小块空地上——虽然因为动作的生涩致使有些糊状拉成一块块粘在食道上,但就第一次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与此相差无几的光景——最多就是熟练度和肉糜的数量上有差异而已,这就是已经守在巢里数月的雌性自生产以后第一次看见的情景——或者说是感知到的更为准确。

守在巢里的这群家伙几乎没有视觉,听觉并不出众,嗅觉并不灵敏,也不存在能放出声波的嘴或者用来接收声波的耳之类的特殊器官——就个体而言是很明显的缺陷品,让人产生为什么这种生物能生存下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魔力,详细地说是魔力因子——虽然是某只魔物擅自采用了易于自己理解的称呼,但就实际情况而言也无需纠结“玛那”或是“以太”这类的称谓问题。仅有一点——无暇的天空、群青的大地、沧蓝的海洋,不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甚至在无机物中都遍布着魔力因子,无非是质或是量的区别罢了。

物体的运动、详细到生物便是生理活动都会伴随着魔力的变迁。因此对于“缺陷体”来说,只要能捕捉到外界环境中的那个魔力流动即可,基于不会其他感官影响,没有或者是感觉微弱这一点甚至算得上是能用来提高魔力感知的灵敏度的优点。

和那个年轻的家伙不同,它的巢穴里的雌性看上去已经不是第一两次生产了,离开巢穴的动作显得游刃有余。雌性从巢穴中走到岩壁的洞口猫了个腰,乱糟糟的鳞片和岩石向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响声,鳞片上的陈旧角质层被抹去,露出下面颜色更加深遂却被“通道”一侧的阳光照得发亮的新鳞。

像是信号一般,它身后的巢里登时一空,好几个小脑袋从相对柔软的腹部下面挤了出来。

一边微弱地叫喊着一边把较弱的翼状前肢向外撑,然后以那个为支点向外钻的这些家伙脑袋看上去相当怪异,深凹的眼窝、尖瘦的吻。最早胎衣下覆盖的细密的保护皮肤鳞已经褪去了大半,露出的新鳞颜色更加亮眼一些,虽然说此事看上两种颜色不同的鳞片相间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实在想不到它们之后会成长成身边母亲那般雄壮高大。

虽然母亲因为最后一次进食是在生产前致使现在消瘦了许多,但是依旧可以看出相当程度的健硕,很重要的是它精神不至于颓靡。而那些小东西则完全颓作了一团,从出生起度过了一周半的时间从未进食,而且蜕皮消耗了相当程度的体力,在父辈们回来的现在无疑、那暗红色的半消化肉糜是难得的美味。

它依然淡然地蹭着岩壁,不说进食、对于热情高涨的丈夫也没有什么表示就用尾部把幼崽统统推进了火山口形的孵化巢里。即使又个家伙用幼小的牙齿啃咬它的像刺一般的尾尖也只是重复着刮擦岩壁的动作,等到身上的旧鳞片磨去了大半,它才把尾巴收回来,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把脱落在洞口岩壁角的角质向外的落差推的动作罢了。

那些角质落在丈夫方长的脸上,有些冲进了因为喘气撑大的鼻孔,它低着头呼了两声气,转过身去把肉糜又重新挤压到了食道了——尽管它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多的肉糜已经被隔壁的邻居家小孩吃掉了。

当然类似的事情别处也有发生,但是不可能所有的雄性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战果减少了,也不是所有的雌性和幼崽都留在巢穴里,即使以母亲那不出众的听力也能感觉到整个“通道”上满是大声叫吼和的家伙。

但也正常,它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了,老一辈的全都知道、或许年轻人也知道——尽管不一定明白了自己一个做些什么,在一个仅仅只会存在在繁殖期的、远超两位数的短暂族群里做些什么。三五成群才是这个种族应有的状态,母亲撑大鼻孔重重地向外喷了口气——或许明白狩猎中的团队配合,但是只是凭借自身经验积累行动的野兽是非常难理解同类的思想,至于特例——或许也算不上——不是因为感同身受,仅仅因为它只是有和其他个体一样的想法而已。

组成一个繁殖期的大群体来保证幼崽,不,卵的安全——并不是因为高尚或是团队合作精神之类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减小自己的卵被窃蛋贼盗走的几率罢了。

为什么被偷的要是我的孩子?

反正也阻止不了那些讨厌鬼,那么只要让它们偷到别人的就好了吧?

或许就是这种原因才引导了自私的小群体形成一个连各自心怀鬼胎都算不上的大群体,每个个体都明白其他家伙完全不能信任,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联系——而在幼崽出生,窃蛋贼的爪牙已经无法伤害身披保护皮状鳞的它们了,理论上早应该结束的大族群关系在现在显得尤为脆弱。

嗷嗷、嗷嗷......

身后的叫声有些微弱,母亲俯下身向后退进了巢穴里。有个孩子已经虚弱得不见出气了,它皱了下不自在的上眼睑,喉咙震动着发出咕隆的不悦声响。

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已经不行了——问题很严重,不单单出在这个快断气的幼体上。按它以前的经验来说,在孩子们褪去保护皮状鳞之前,丈夫就应该带来第一批的猎物来喂食幼崽,之后尽快转移巢穴到其他地方——虽然说孩子蜕了皮,但是第一次的鳞片事实上远远不及像是皮肤一样紧密排布的“鳞”来的坚硬、或者说直到第三次蜕皮为止的所有鳞片都是相当脆弱——至少不足以防止这些幼崽从捕食者的尖牙利爪下不受丝毫的伤害。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惜的是它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呼。

母亲用力地喷出一口气来,夹着大量带温度的“唾液”落在了虚弱者的身上。或许那可以让小家伙的体温维持在一定范围,但无疑是杯水车薪,不论怎样、它是没有办法从死神的手里逃离到安全地带了。

它闭上眼,理了下指甲,毫不留情地——或许实际上是有一些的也说不定,让翼爪覆盖在了小家伙的颈脖上。毫无疑问的,最瘦弱无助的那家伙结束了只有几周的生命、甚至没有淋浴在温暖的光之下。

接着半冰冷的尸体被拆成了好几部分,甚至没有经过处理——但也不太准确,几周前温柔地舔舐去它胎衣的那根舌头上分泌的消化液已经对鲜红的肉面做了处理,而这次混入其中、来自更深处消化器官的消化液更是毫不留情——至少表面上看上去,那个就像是用不同颜色的带鳞皮粗糙地包扎了一下的肉沫块而已。

用尾尖把“那个”推到因为出生的较晚所以还比较健壮的家伙们面前,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在不久前还是跟自己极其相似的个体一般,食肉动物的本能驱使着还在颤抖的幼崽敞开嘴、缓慢地伸出舌头——而在舌头和肉沫相互舔舐的瞬间,它们就变成了其他的生物。

残酷、无情、等级分明。

这便是在这里——“洞穴”、“通道”乃至所有有这个族群活动的地方,想要作为其中的一部分活下去必须遵守的原则。

它匍匐着在狭小的岩洞里转了个身,在把头伸出岩壁注视“通道”中的“广场”,看着满地不知是雄性带回来的猎物还是争斗的同类残缺的部分的红色,尾尖愉快地打了个圈。许久没有充分运动地前肢伸出洞口,在中间关节上的翼爪扣住岩壁的瞬间,漫长岁月中变得极度狭长的小指迫不及待地向外歪出一个相当夸张的角度,从小指尖一直连接到肩胛和侧腹部的皮膜在肘部生长的骨趾作用下用极短的时间就撑到最大——虽然身为在洞穴中捕猎的雌性,但是它作为个体而言,这对翅膀完全不输于翼部发达的雄性。

以上臂做支撑跳出了困了这只巨兽相当时间的狭小洞穴,宽阔通道里新鲜的空气充盈着不同于巢穴那不知何处来的闷热沉稳魔力的轻快活跃的“家伙”——位于鼻翼外侧的、用于感受魔力流向的第六感官对于性质不同于感受了过于长久温热魔力的新鲜魔力异常的敏感,仅仅只是几次呼吸就忠实地向脑部神经传递了名为“愉悦”的感受。

几乎是下意识的,它把喉咙里甜腻到发痒的感觉变成了长鸣。但对于已经不多的还没有退场的同类来说,愉悦的长鸣无异于象征着“不要来妨碍我”的咆哮——或许它敌不过向前场上三位数的群攻,但就场上这十几匹个体而言,它是不可战胜的。

斜瞥了一眼那些仓皇而去的家伙,它才感受到翼爪下微妙、不同于岩石或是土壤的触感——注意到那个的正体和岩壁上某个不断探出头来查看的个体,它又情不自禁地用力向下挤压、来回扭转,丝毫不在意地上拖长的血迹。将前爪变扭地拉扯到嘴边,而不是像一般的取食那样将脖子转向前肢——毕竟它完全不想品尝别人家的幼崽的肉块是什么味的,值得它细细品味的只有第一次生产的小年轻的悲痛表情罢了。

再不见岩壁上有探出的脑袋,它很快就对“调戏”那些家伙失去了兴趣。

没有转身去看自己巢穴里的那些从岩壁边缘坠落下来的幼崽——如果这样就摔坏掉的话,就不配成为我的孩子。

没有转身去看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的“丈夫”,也没有想过去找繁殖期前的小群体——它们都不过是残次品而已。

在失去先代首领之后,它就是这里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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